方才来的时候，他就没幻想过率先和父王单独相处！
当下，李憬臣只“恩”了一声，转了个方向。
……
未央宫。
历年来西凉皇后的住所。
很多年前，当李憬臣还很小的时候，也曾在未央宫住过几年，那时的皇后还是他的母亲。
后来，他的母亲因病去世，一年后，未央宫换了新的主人，他也跟着换了宫殿。再后来，待他成年，索性请求皇上，在宫外单独建了太子府。
此刻，50多岁保养得益的皇上正和看起来不到30岁的年轻妖娆的皇后坐在正厅对弈。
皇上在笑，偶尔抬头看过皇后一眼，满眼*溺，而皇后，亦是无比娇羞的回过一眼，看着皇上的目光中尽是崇拜！
这样的情形，怎么看都应是一对恩爱的老夫少妻！
只不过，万事都不能只看表面！
作为深深了解这个宫廷的李憬臣更是如此，他飞快往皇上和皇后身后看过一眼，只见皇上的身后站在一大内侍卫，正是西凉第一高手；
而皇后的身后则站着一个戴了半边面具的30多岁的男人，他的右脸已完全被遮了起来，左脸却是线条俊朗，正是之前所有情报中让所有人认为猛于虎的皇后脔臣！
呵，若真是恩爱夫妻，又怎么会双方防备对方，防备到就算是日常见面，也要把各自手下武功最好的高手放到身后！
更可笑的是，这种状况，已持续了好几年！皇后之前的那位脔臣刚死了不到一个月，就立即找了上一任的师弟，也就是如今这位面具男，据说武功超绝，更甚从前那位！
“儿臣……”李憬臣撩了下衣摆，正要拜见，皇上已然侧头，“憬臣，过来替你母后看看！”
“是！”李憬臣笑，果真没有继续跪下去，然后朝棋桌走了过去。
皇上将目光落在皇后身上，笑容中又是怜爱又是气恼：“就你这一手烂棋，怎么也好意思每次缠着朕陪你下！亏得憬臣技术好，经常替你挽回！”
听得有人帮自己下棋，皇后也不急着落子，待到李憬臣走到近前，直接将手上黑子放到她手上，看着李憬臣的目光中满是期待：“憬臣，好好替哀家扳回这一把！若是能赢了你父王，哀家重重有赏！”
“是！儿臣谨遵母后命令！”李憬臣略一躬身，这才把目光投到棋盘上。
只见棋盘上，黑子呈蛟龙入海直捣黄龙之势，白子却是漫天撒网，如层层泥潭般把黑子困住！
显然，今儿个这棋局，皇后不同往日，一点让步也无，出手就是强攻，呈分庭抗争之势，同样，皇上这一把也下的遗留余地，几乎每白子，都是踩着黑子的弱点，警告意味甚浓！
这两个人，演了这么多年戏，就连此刻下棋都还在演戏，却不料，在这一盘棋局上，直接摊了牌！
李憬臣想了下，将皇后放到他掌心的黑子落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！
“哎！你这不是帮你父王……”话没说完，皇后立即就笑了，大赞，“憬臣的棋艺果然神乎其神！这么一副死局居然也能扳活了！”她顿了一下，“哀家甚是开心，不枉哀家多年来这么疼你！”
“母后之令，儿臣自当全力以赴。”李憬臣再次微微躬身，笑容如阳光般温暖，如大海般浩瀚。
对面，皇上却是微纠了眉头，明明已是胜券在握，居然还能起死回生！不过，饶是如此，他的心里却是欢喜的！
因为，即便皇后的黑子能赢，那也是通过李憬臣赢的！而李憬臣，西凉的太子，是他的太子！
一局棋，复又下了两炷香的时间，最后以和局结束。
和局，这外人看来的和局，作为棋盘周围的几个对弈高手，却也纷纷心知肚明，这一把，到最后，是李憬臣放水了！
若是按照他刚接手时的实力，必定能大获全胜！
不过，饶是如此，皇后亦是相当开心：“好！好！好！不愧是哀家的好儿子！今儿这棋下得甚妙！”她的美目流转，娇笑着落在皇上脸上，“若是能一举赢了，那就更好了！”
“皇后贪心了！”皇上说着，微微俯身，伸手在皇后鼻梁上刮了一下，形容亲昵，“若不是朕叫太子帮你，你这条蛟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！”
听得皇上将她棋盘上那条龙贬低为蛟，又强调是太子才让她不至于输得很难堪，皇后脸上半点不快也无，依旧是笑容灿烂，眸光中满是崇拜的朝皇上略一福身：“是，皇上英明！”
皇上笑，脸上一派*溺，心里却咬牙切齿：这个老妖婆！越来越会演戏！越来越不喜形于色了！
皇后再笑，然后将目光转向李憬臣，亲切询问：“方才，哀家答应若是赢了，必定给憬臣一份大礼，憬臣想要什么礼物？”
李憬臣笑着，微微躬身：“憬臣愧对母后，这局棋到最后只是和，没有赢。”言下之意是，就不劳您送礼物了，省得我又是悄悄的丢，又是找孟春秋一样样鉴定，生怕混进什么毒药，诅咒之类！
“那怎么行？哀家这副烂棋，能和就已经算是赢了！”皇后笑着，脸上缓缓凸出不快，“憬臣若是执意不肯要，是不是看惯了稀世珍宝，上古奇物，嫌母后的赏赐不够好啊？”
这话的潜台词是：谁不知道你李憬臣小小一个太子府，竟然富比国库！光是一架琴，居然就花了8000万两黄金！
李憬臣只笑，假装听不懂似的不卑不亢的：“母后想多了！儿臣岂会是那种人！儿臣只是觉得棋局不过是和，若再收母后的赏赐，实在是受之有愧！”
“棋局是哀家和你父王的棋局，是赢是和，哀家说受得起就受得起！”皇后脸上又已换做喜气洋洋，“来人，把哀家准备好的礼单拿出来！”
话音刚落，立即有丫鬟将一个黄封镶玉的册子双手呈上。
皇后翘起三个长长的指甲，只大拇指和食指拎起册子，缓缓递到李憬臣面前：“你先看看，若不满意，哀家还可以再换！”
“不必看了，母后送的礼物，儿臣都喜欢！”李憬臣说着，将礼品册子直接放到贴近胸口的内包，以示重视。
这一举动显然取悦了皇后，她笑得更是开心，侧头看过皇上一眼，继续赞：“不愧是西凉的太子，无论什么时候，都让人想疼到心里去！真不知道哪家的姑娘有福气能得到太子的青睐？”
她顿了一下，见皇上似乎没意识接她后面的话，她又继续笑着：“对了，听说你这次回来，带了位姑娘？”她故作姿态的朝李憬臣身后看了几眼，微微疑惑道，“不是说你父王宣你和那位姑娘一起进宫吗？怎么没见她过来？”
“回母后，玲珑一路奔波身体欠佳，儿臣叫她好好在府上歇着！”李憬臣说着，再次躬身，“还请父王母后体恤！”
“果然是谈恋爱的人，这么快就学会心疼姑娘了！”皇后笑着，再次瞥过皇上一眼，“先前，皇上和哀家给你选了那么多姑娘，全部都入不了你的眼，哀家很好奇，这位姑娘究竟是怎样的倾城之色？”
“母后取笑了！”提到心上人，李憬臣适时露出羞赧笑容，虽然只是一闪而过，但房间里的有心人依然全部捕捉到了。
皇上心里大喜，这么多年，李憬臣固执的不要女人，说实话，他作为皇上也很担心，就算李憬臣治国无双，但没有后，也是个致命伤啊！
“既然你后母迫不及待想看，你改日就带进来给她看看！”皇上发话。
皇后立即就笑了，娇嗔的看过皇上：“说得就好像皇上不想看似的！皇上心里怕是想看儿媳妇儿很久了吧！”
皇上笑，然后一本正经的：“既然喜欢，人也带回来了，找钦天监给你们测个日子，早日完婚！”
完婚？！作为太子，虽说能有无数侧妃，但能正式举行大婚仪式的，却只有太`子`妃！听皇上这意思，竟是要那女子直接做太`子`妃了！
而太`子`妃，若太子能顺利登基，那可就是未来的皇后！
皇后忽的有点急，就探子回报的信息，关于那女子的身份，他们一丝一毫也没挖出！
李憬臣从来算无遗漏，他既能忍住多年来不近女色，而如今却忽的带回来一个女子，那么，那个女子的身份或者背后的势力，必定有能力助李憬臣一臂之力！
当下，皇后取笑道：“瞧把你父王欢喜的，连是哪家姑娘都不知道！”
“那有什么重要的？”皇上不以为然的，完完全全开明家长的态度，“只要是憬臣喜欢，就算是山野村姑，朕也一样许她做朕的儿媳！”
“多谢父王！”李憬臣忽的后退一步，然后恭恭敬敬下跪，朝皇上叩头谢恩，“父王和母后必定会喜欢玲珑。”
“瞧把你欢喜得，起来吧！”见李憬臣行此大礼，皇上笑着，可心里却泛起了嘀咕。
原本，他和皇后所想一致，就李憬臣的眼光算计，绝无可能带回个泛泛之辈。可是，李憬臣之后跪着行礼的反应，他忽然觉得自己有可能猜错了，难道，真是个山野村姑？难道，李憬臣真被爱情冲昏了头脑？
一个山野村姑竟妄想做他西凉的太`子`妃，笑话！
皇上这样想着，大脑里已脑补出一个长相一般，身穿粗布衣服，围着围裙正在喂鸡女子！而周围跪了一片宫女，更可怕的时，他最*爱的太子，正含情脉脉的看着她！
皇上只觉心里一个激灵，目光中暗含告诫的再朝李憬臣看去，却寻不到半分裂缝！
对上皇上的目光，李憬臣笑：“多谢父王，不过，完婚之事，恳请父王不要太过着急，儿臣想再缓缓！”
“为何？”听到李憬臣说缓一下，皇上皇后皆是有喜有忧，只不过，忧喜之间恰好南辕北辙。
李憬臣想了下，有些尴尬的：“因为……玲珑还未答应儿臣的求婚。”
“还没答应？”皇上一下子就怒了，全然没有方才和皇后说话时的各种面具，“她到底知不知道你是西凉的太子，西凉未来的皇帝？”一个山野村妇，居然也敢拒绝他最优秀的儿子！真是不知所谓！
“回父王，玲珑知道。”李憬臣说。
“不畏强权，不谄豪门，倒是有几分风骨。”皇后却是赞了一句。不管那个玲珑是谁，背景如何，晚点完婚总是好的，她顿了一下，“听说，那姑娘身怀六甲？”
“是。”李憬臣再笑，抿嘴。微微低头间，他虽没明说那孩子是他的，但这一动作，足以让所有人以为孩子是他的孩子。
还没完婚居然就怀孕了？！而对方似乎还不愿意嫁给他！
皇上立即琢磨出几分味道：他很了解李憬臣，憬臣从来都是极有克制能力的人，若说是情不自禁，似乎很难解释！他能想到的最大的可能是，李憬臣为了让对方嫁给他，竟不惜搞大对方的肚子！
如此势在必得，若没浩大的背景，简直说不过去！他的脑海里飞快盘点着轩国最有名望或最有势力的家族！
如今的轩国皇家，没有任何公主，甚至连郡主也没有。那么，很可能是来自名门望族，或者是江湖超级大鳄！
能满足这种条件的，人也绝对长得不耐的，皇上就只想到一家：轩国右相萧轻舟！
手掌轩国一半的财脉，有是轩国靳帝的兄弟，最重要的是，轩国江湖势力，唯风雨楼为瞻！
一时，皇上简直想仰天长笑。
至于萧轻舟究竟有没有这样一个妹妹，他暂时还没想到这么多！至于对方为什么叫玉玲珑而不是萧玲珑，他更是一厢情愿的认为，这种豪门，子女不与父亲姓，虽少，但也不是没有！
皇后则有点郁闷，先前，皇上许给他的太`子`妃人选，几乎涵盖了西凉官方所有名门望族，李憬臣一个都没看上，如今竟用这种手段带了个姑娘回来！显然，这姑娘身份地位或者背景，要强于西凉官方的名门望族！
再加上这姑娘是从轩国带回来的，皇后更觉得这种可能性更大！她也飞快将轩国最有名望的家族想了一次。
倘若，那个女孩子是被迫的，倘若，那个女孩子死在西凉……那么，所谓的助力瞬间就会变成仇恨！
想到这里，皇后心情稍稍好了点，当下淡淡笑：“改日，等玲珑身体舒爽一点，你再带她进宫吧！母后也帮你说说，说不定她会喜欢上这里呢！”
“是，多谢母后！”李憬臣颔首。
几人又聊了一会儿轩国风土人情，自是笑语潺潺，对于回西凉的路上，遇到的那许多路杀手，李憬臣一个字也没说。
大抵一个时辰过后，李憬臣提出告辞。
皇上原本是想留他在宫中用膳，如今见他急着回去，当下一笑：“罢了，必定是记挂佳人，你我父子明日再叙！”
“是，儿臣告退。”
……
李憬臣走出未央宫后，皇上也只少许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。这地方，从进来就开始演戏，真正累！
皇后跪送皇上离开后，缓缓站了起来，眼中崇拜啊，妖娆啊，含情脉脉是，瞬间变成冰冷无双。
“侯府那边怎么说？可有消息？”她问。
“回皇后，那边什么也没问出来，侯爷刚问了一句那女人的来路，小侯爷立即就逃了！”面具男上前一步。
皇后冷哼了一声：“来人，传膳！”
……
虽说太子府就在皇宫旁边，但毕竟大门朝向不同，行起来还是有几分距离，外加堂堂太子爷，怎么可能没车代步？
从皇宫出来后，李憬臣下了轿子，登上太子府马车。旁边，十多辆装有皇后赏赐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。
李憬臣只淡淡看过一眼，遂上了马车。坐下后，他第一件事就是取出怀里那个记录赏赐清单的册子，随手丢在桌上。
窗外，十多辆马车浩浩荡荡往太子府行去。
很快到了太子府，管家早已候在门口，李憬臣不紧不慢的从马车内走出，第一句话便是：“夫人醒了没？”
“回太子，夫人刚醒，正在沐浴。”
李憬臣“恩”了一声：“晚膳布置在湖中小亭，我要和夫人一起用膳。”他顿了一下，“不用人伺候。”
“是。”管家答，目光从马车内掠过，一眼便看见放在桌子上的黄封镶玉的册子，“太子，那册子？”
“烧了。”李憬臣淡淡的。
本章结束